斷背山下百合花開。

【酒茨】本大爷就是酒吞童子 07 招财猫

07 招财猫

早上六点,酒吞童子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他早期的习惯保持了多年,即使前一天晚上睡得再晚,他也会在每天早上差不多的时间醒来。很多人早起是为了锻炼身体或是以防上班迟到,可对于酒吞来说,显然没有这二者的烦恼。至于早起的契机,是因为在许多年许多年以前他曾经饱受噩梦困扰,于是干脆通过少睡觉来减少噩梦。

刚睡醒的那一刻,大脑是空白的,也只有在这种格外宁静的时刻,他才觉出,和以往数不胜数的早晨来比,这个早晨是特别的。具体特别在哪里呢?大概是因为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吧。

温暖的体温,独特的体味,蜷成一团的睡姿。啧,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酒吞慢慢地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等到胸腔中充满了枕边人的气味,大脑重新恢复运转后才转过身去瞧那个人。I.D背对着他,睡得很熟,手脚缩成一起,就像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

酒吞听别人提起过,这种睡姿意味着缺乏安全感。联想到这孩子年纪不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即使在睡眠中也觉得不安稳呢。

酒吞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应不应该把他抱进怀里,算了,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故意放缓动作却还是将他吵醒的事实,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干脆翻身下床,做事去了。

六点二十,酒吞换好衣服出现在酒店的健身房;I.D梦到自己和别人打起来,为了抢一块鸡腿,他抢不过所以在睡梦中哭出了声。

七点零五,酒吞童子运动完毕,回房洗澡;而此时此刻,在I.D的梦里,他的偶像忽然从天而降,问他为什么哭泣,并且带着满满一盒金黄酥脆的鸡腿拍着他的头安慰他。

七点三十,酒吞童子湿着头发打开房门,让侍者将早餐送进来。正在犹豫先吃哪块点心的时候,忽然听到床上的人在梦里大叫:“啊啊啊啊偶像!”酒吞童子吓了一跳,片刻的沉默后,那孩子又继续说起了梦话,声音却柔软了几分——“嘿嘿嘿,嗯——不要这个……嗯——鸡腿不好吃。表哥……别走。”

酒吞笑笑,心想这人的梦中世界还挺丰富的。嘛,中午饭再加一道鸡腿好了。

八点三十,睡了十多个小时的I.D终于睁开眼睛。因为口渴得难受,所以看到床头有玻璃杯也没多想,拿过就喝了起来,哪知根本不是果汁,而是昨天剩下的葡萄酒,又噗地一口全喷出去了。I.D喷了一床葡萄酒,闹出的动静不小,却不见偶像出现。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不知怎的心里还是有点难受。他在被窝里愣了一会,强迫大脑飞速运作起来。没错,虽然他的偶像跟他承诺过要照顾他,陪伴他,但是I.D就算用脚趾想也能明白,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酒吞童子之所以能够说出那样的话,一方面是为了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另一方面也只是出于愧疚罢了,怎么能当真,就算他这么走掉也是正常的。所以I.D想当然地认为酒吞像自己以往的一夜情对象似的,拍拍屁股走了。

——希望他付了房钱和诊费吧。I.D可不希望回到家之后收到一沓天价账单。

世界终于恢复了一个人的清净,于是I.D干脆恢复自己原本的生活状态,连衣服都懒得穿就走出卧室去找水喝。所以当他看到戴着耳机和黑框眼镜看书的酒吞时吓了一跳。

酒吞童子感到有人靠近,自然而然转过头去看,这一看就看到一脸震惊的I.D以及蛰伏在他腿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微微抬起头来的小兄弟。

“咳咳。年轻人精神挺好啊。”酒吞童子咳嗽两下来掩饰紧张。

I.D这才反应过来,哇地大叫一声跑回卧室去穿衣服。

没有理会I.D砰地一声推上了卧室房门,酒吞强迫自己盯着眼前的文字,可五分钟过去了,也不见他翻过一页。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门又温柔地打开了。I.D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不像刚才乱糟糟的样子。他朝气蓬勃地走出卧室,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冲酒吞打了个招呼:“早啊,偶像!”

估计是没有找到发胶吧,酒吞甚至能看见他发丝上的水珠。酒吞摘下耳机,细细打量他,忽然也报以微笑,“早。饿不饿?你过来看看,想吃什么。要是都不喜欢我再叫人做新的。”

I.D凑过去瞧了一眼,只见托盘上躺着各式面包,和麦片、优格、果汁,甚至还有日式果子和绿茶。I.D看得出他偶像的细心,不过同时也很惊讶酒吞竟然将他说过的话记挂在心。很明显,这些食物都是酒吞为他特意准备的,因为只有味增汤被喝掉了,而剩下的全部都是冷盘。I.D真的是很饿了,二话不说先将黄油在面包片上涂抹起来。酒吞见他吃两口面包,又抓起沾了糖霜的可颂来吃,这样一来就露出了胳膊上的疤痕,心里一疼,情不自禁便用手抚了上去,问道:“你这右手是怎么受的伤?”

I.D用左手接过未吃完的可颂,任由偶像温柔地攥着他的右臂,边吃边说道:“开车撞在树上了,树枝掉下来砸断的。”

酒吞心里疼得更厉害,眉头轻皱,继续问道:“那你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I.D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答道:“那天……咳……那天晚上,偶像不是都看了个遍吗。”

——快别提那天晚上!酒吞童子一直在为自己粗暴的行为后悔,那样的他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仔细回想起来,似乎真的没有见过其他伤疤——如此严重的车祸怎么可能只伤了右臂呢?

I.D又说道:“我也觉得奇怪,那么严重的车祸,那么粗的树枝砸下来,只砸断了我的右胳膊。急救人员说我浑身都是血,可等到把我送到医院后做检查却只发现了手臂骨折这一处伤。当时我都疼昏了,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全身都是血,结果只伤了右臂。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可酒吞童子觉得他没有说谎的必要,难道只是因为运气好吗?换一个方向思考,假如I.D说的情况属实,并且排除运气的因素,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更印证了酒吞的猜想——因为他不是人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茨木童子的转世!

可怎样才能证实这个假设?即使证明了他的身份就是茨木之后,又怎么能让他恢复妖力?如果想让他恢复妖力,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呢?酒吞童子松开了I.D的手,站起身来踱步向阳台走去,此刻的他需要抽支烟。

I.D感觉到偶像有心事,立刻就不做声了,安静地吃完了早餐,偷偷地看向酒吞童子的方向。

酒吞在窗边坐着,手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目光迷茫地盯着远方,香烟一直燃烧,烟灰积了好长一截却不落下,忽然一阵强烈冷风吹进屋子,烟灰噗地一下四散飞起,酒吞眯起眼睛,细小而火红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地舞蹈。

I.D望着偶像愣神的样子,忽然下意识伸出左手向空气抓去,似乎下一秒,酒吞就要乘风而去了。两人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好像隔着天与地。

I.D在心中叹口气,他爱他的偶像,不仅爱他的外形,爱他的音乐,也爱他的内心,他想把自己对偶像的爱上升到灵魂的高赌,同样也想得到偶像的爱,像他爱他一样。于是I.D不假思索地伸出手,那动作仿佛是在说“别走,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请离我再近一些!”

可他又能怎么办,他应该做些什么来拉近两人心灵的距离呢?

酒吞摆明一副活在自己世界的样子,继续望着远方抽烟。I.D觉得与其在那里犯愁还不如做些什么实际的事情,比如思考一下如何更进一步了解偶像的精神世界,了解他是用怎样的心情创作了那些美妙的歌曲。

他在屋子里随便乱逛,瞧瞧存放在酒柜里面的酒,又翻了翻侍者送来的报纸,最后又转回酒吞的书桌旁。在那里他看到一本名叫“伊夫·博纳富瓦诗集”的书,旁边摆着一副笨重的头戴式耳机,I.D没有去研究偶像用的耳机是什么品牌,音质如何,而是对那本诗集有些感兴趣——伊夫·博纳富瓦是什么人?他写的诗又是什么样的?

书本保存的非常好,中间夹着一个葫芦形状的书签,标记着酒吞已经读完的页数。

I.D十分小心地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一字一句读着上面的文字——

 

在另外的世界里

波浪将天空引向大地。

两个孩子在沙滩上不知止境地跑远。

 

没头没尾的一段话,却让他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激动,画面形象地在他眼前闪过,他联想到宽广无界的海洋,当金色的夕阳在海面上投下她耀眼的光辉时,远方的海面驶来一艘白色的小船。他看见了!他看到桅杆上挂着的红色旗子随风飘动,像在水中畅快游动的鱼,他看到水手乌黑的发和闪亮的眼眸,白色的上衣覆盖着紧绷的肌肉,还有那个明朗的笑容。I.D忽然哼起了歌:

“是水手,骄傲地笑。要如何驶过,那无尽的时间。好让我,再瞧瞧你的骄傲。”

这是他偶像的组合百鬼夜行的一首歌,名叫“溯回”,没有任何的理由,I.D忽然就想到了这首歌,就好像它就是根据这首诗的场景创作出来似的,就好像他有了能够看到远方世界的能力似的——大概诗和歌就是看到远方世界的工具吧。

他翻回诗集的开头,读完诗人的生平介绍。伊夫·博纳富瓦,1923年出生,法国人,法国战后文学史上最杰出的诗人之一,同时也是翻译家和文学评论家。他想象着酒吞童子读诗时的样子,薄唇轻吐,如歌的韵律就这样从口中流淌出来。他的声音肯定是温柔的,应该和唱抒情歌曲的时候类似。只要一想到偶像柔情款款唱抒情歌的模样,I.D就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不行,不能这样,伊恩,你要保持冷静。

I.D做着深呼吸,停止对偶像的意淫。将书签夹在原来的位置,随意翻开酒吞童子尚未读过的书页,想要与诗人继续来一次灵魂的对话。

 

“你看到哪儿了?怎么激动地脸红了。原来你也喜欢他的诗。”不知道酒吞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酒吞抽完了烟,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一回头就看到那小子在自己的书桌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如此入迷。走近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正在阅读的诗集。

只听I.D开口读到:“我醒来,那是出生的房屋,

浮沫拍击著巉岩,

沒有一隻鳥,单独的风开合着海浪,

地平线的气味,

灰烬,如同丘陵掩藏一束火光,

在别处燃尽了一个宇宙。”

“……偶像,你平常作词的时候会不会在诗里面找灵感啊?”

酒吞嘴角微扬,回答道:“会啊,大概所有的作曲人或者作词人都会在文学或者自然里面找灵感吧。有的时候甚至能从一幅画里面捕捉思绪。”

I.D似乎因为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而微微有些得意:“那你们的那首‘溯回’是不是就是在这本诗集里面找到的灵感?”

酒吞一怔,道:“哇,不是吧,这都被你猜到了。这可是我们乐队的最高机密啊,哈哈哈看来我们得更加努力了,这下你手里有黑料了,可不能让你爬墙去别家啊。”

对方更加兴奋了,“真的吗!我竟然猜对了,是不是就是来源于那首‘最后的名字’里面的意向?”

酒吞道:“别这么激动。刚才是逗你的,只能算是说对了一半。我作词的话,并不是直接根据诗里面所表达的意向来的,而是根据我读诗的感受,那样的意向激发了我怎样的想象,唤起了我哪部分记忆。举个例子,刚才你说‘最后的名字’那首:诗,我在读诗的时候,诗人的语言让我展开无尽的联想,成功唤起我的记忆。我想起来有一年我在希腊,当金色的夕阳在海面上投下耀眼的光芒时,正好看见远方的海面驶来一艘白色的小船。红色的旗子挂在桅杆上随风飘动。那个水手是典型的地中海人种,黑色的头发,闪亮的眼眸,橄榄色的皮肤,绷紧的肌肉外覆盖着白色上衣。我猜他在船上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才会笑得那么开心,说不定是看到自己的房子或者是站在码头等他的爱人。所以就有了‘溯回’里面的那句歌词。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归因于巧合,I.D联想到的画面,竟然是酒吞童子亲身经历的镜头。仿佛历历在目,这份感觉,又怎可能不明白?他使劲点头,说道“我懂的我都明白。啊啊啊啊啊我要爱死你了真不愧是我的偶像!”他隐藏住内心的震惊和激动,故意没有将方才内心所想眼睛所见的内容告诉偶像。而是转移了话题:“不过,这么说来,偶像的情感经历也算相当丰富了。”

他是故意这样问的,而他之所以这么问,一方面是源自脑残粉的八卦之魂,另一方面则是从一种更亲密的关系出发。

酒吞一笑,答道:“算不上丰富吧,只有一次。”

I.D眼睛一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耀眼如太阳般的酒吞童子一直惦念在心底呢?恐怕自己一辈子也没法超过那人在偶像心中的地位了吧;“那……肯定是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吧。”

酒吞童子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先不说这个,这个一时半会讲不完。倒是你,我看你是真的很崇拜我啊。”

I.D继续猛点头,“没错没错!偶像在我心中是宛如神祇一样的存在。”

酒吞却道:“不是神唷,是妖。”又接着说:“这么喜欢我,那你会不会唱我的歌啊?”

“当然!偶像的全部歌曲,全部哦!我都会唱的。不然还有什么脸面做你的忠实粉丝。”

酒吞忽然来了兴致,说道:“那你随便唱一段来我听听。”

I.D瞬间脸红,舌头像是忽然打了结:“啊?还是别……别唱了吧……在偶像面前唱歌……怪怪的。”

“怕什么。你不知道对音乐人来说,听自己的粉丝唱自己的作品会产生幸福的感觉吗。”

——幸福吗?

——是的,是幸福啊。

不知道是因为酒吞太会撩人,还是他的心里是真的有粉丝,I.D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受到王室加冕一般光荣。“那我唱了啊,既然没有伴奏,就唱一首慢歌,嗯,献给我的偶像。偶像,这是我对你的爱哦~”他说完还对着酒吞做了一个“biu”的手势。清清嗓,他唱了起来:

“相信吧,所谓命运,你我只是有缘无分。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要分开呢?

被海浪冲刷,光洁的石碑与荒坟。

  要缝补,要打磨,能恢复吗,爱情的原貌?

 

那年冬天,落雪纷纷,

你回头看我的样子太美了。

像流星,像河流,像开了满园的花。

可是,我如何才能原谅?

原谅你的离开,和一去不返。

 

  这半生,独留我一人飘摇,

像柳絮,像荒芜的野草。

爆裂的气泡,

荒原的燃烧,

我没法预料。

 

所以可以预定你的下一世吗?

可以选择相信你吗?

求你让我心安,

让我永不孤单。

我相信,直到相见的那一天。”

 

I.D唱完了歌,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酒吞傻笑,像极了摇着尾巴讨赏的大型犬。

至于酒吞童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不到这小子的声音会这么好听,就算说他是歌手应该也会有人相信的。

“你怎么唱得这么好?之前参加过比赛吗?得过奖吗?”

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粉丝得到偶像的夸奖而更让人激动的事情吗!I.D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了:“没……咳咳……没有啊。其实吧我没什么音乐经历的,我以前只喜欢视觉摇滚的,不喜欢抒情歌,小时候想过和朋友组乐队,可我实在太懒啦,作词和作曲也不太擅长,所以就没有然后了。可是自从三年前无意中看了你们的演唱会视频,一下就迷上了,没想到摇滚乐队也可以唱好抒情歌!”

“其实在我们几个中间也只有我比较偏爱摇滚一点;大天狗是保守派,喜欢古典主义;妖琴师那家伙是乐痴,目前我还没发现他不喜欢的音乐风格;万年竹虽然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其实是潮男,音乐风格就和他的性格一样,很随和。摇滚只是我们几个搞乐队的契机,从来都不想仅仅局限于摇滚乐。我们现在准备的专辑的主题就是复古,你想象一下三味线和吉他还有电子琴组合起来的效果。”

酒吞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对了,你唱歌这么好,会不会乐器?”

I.D的眼睛呈星星状,继续保持傻笑状态,“别看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小时候可是学过弹钢琴的,可是自从右手骨折之后,就再也弹不了了,因为用不上力,一使劲就会疼。”

酒吞又问道:“不会乐器也没关系。如果我说要给你一个加入乐队的机会呢,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更得这么慢是因为歌词太难想了啊!!!!

顺利的话,下周就可以我们的小伊恩为“茨木童子”了;真是太烦躁了啊,我之前好几次都直接把他写成了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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